[黑篮][高绿]难以言喻12

Chapter 12 朋友

 

天气彻底热起来的时候,高尾和绿间真的做到了以朋友方式重新逐渐熟络起来。

 

那天,绿间的车尚在检修,刚走出办公大楼,却感到有辆车对他闪了下灯。绿间定睛一看,便认出对他“眨眼睛”的车是属于高尾的。由于天气还不到开冷气的时候,高尾直接从开着的车窗里探出头招呼绿间快过来。

 

绿间没有矫情,直接打开附驾的车门,拉过安全带系上,一切看来自然无比。高尾见绿间坐好,打直方向盘,再次上路。

 

“别吃惊,长泽说你没车,硬说我顺路,央我载你过去。”高尾单手掌着方向盘,右手支在车窗上。

 

绿间嗤笑一声,“多事。”

 

“得了吧,高兴,就别别扭。”高尾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却觉得怎么也能从绿间严肃的语调中听出几分羞涩。

 

静默了几分钟,高尾不知不觉换成右手扶方向盘,左手渐渐摸向驾驶座旁的置物盒,却在摸到烟盒的时候又缩回手来,不多久,复又重新抽出一根,又慢慢塞回去。

 

绿间瞥到高尾的小动作,“你抽吧,我不介意。”

 

绿间这么一说,高尾倒愣住了,仿佛刚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怎么烟瘾又犯了,明明正在戒烟,定力不够啊啊啊。”

 

“吃口香糖吗?”绿间自然不会劝烟,见高尾烟瘾上来,便想着别的法子帮他分分神。

 

高尾自嘲般地啧了一声,点点头,“行吧。”

 

从绿间手中接过口香糖,有些微碰触到绿间的手,口香糖被初放入口中咀嚼的瞬间,清甜的味道扩散开来,这个时候,高尾想的却是原来他也是可以如此坦然地触碰绿间的手。再过段时间,或许他和绿间可以毫不芥蒂地讨论高中时期那些挥洒青春和汗水的生活,而那些不能谈论的部分就真的成为了记忆深处的过往,然后被慢慢遗忘了吧。

 

高尾和绿间到达音乐会现场的时候,长泽已经到了一小会儿。长泽捏着提前换好的票等着入口处,一看到绿间,便老远地挥手。此般情态,绿间只能轻咳一声,略嫌丢脸地移开眼睛,倒是高尾颇为热情地冲长泽招手,两人整一路的丢脸货色。

 

沙耶是最后到的,急急忙忙走进前厅,头上似有薄汗。长泽给了高尾一拐,“你太不体贴,也不说去接。”

 

高尾拍掉长泽的手肘,“我想去也要她让,有时候我真想把她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女性主义理论全挤出来。何况,我若去接沙耶,可就不能顺路去载你家绿间了。”

 

这样一来,长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便嘿嘿嘿地讪笑起来。

 

对于自己居然会说出“你家绿间”这样的话,高尾觉得自己的耳边似有嗡鸣,然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大家都会幸福的吧。看着顺着头顶呆毛的长泽,高尾情不自禁摇摇头,也跟着笑起来。

 

生活平稳的行进。

 

这次偶遇,或说是重逢,仿佛一粒石子掉入水中,一阵涟漪后便毫无声息,甚至没能引起波澜。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平稳的生活更值得期待呢?

 

初夏来临之际,长泽和高尾已经熟到可以撇开绿间单独约见。一次在居酒屋,酒过三巡,长泽摸了摸呆毛问高尾:“你觉得我怎么样?”

 

高尾顿时一口酒闷口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喂,你这话有问题啊,请重新组织再来一遍。”

 

长泽拍拍高尾的背帮他顺口气,等高尾不再咳嗽了便捧着杯子说:“我总觉得真太郎不……”长泽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能说出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他确定他喜欢高尾这个人,但是面对高尾,他总是摆脱不了某种模模糊糊的警醒,这种警醒让他自责,自责的后果是努力和高尾混得更熟一些。更熟之后,他越发确定高尾是个讨人喜爱的家伙,于是他越发不知那份敌意来源于何处。“是说,我想问,你怎么追上沙耶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高中女生的恋爱之路相谈吗,澈子酱?”高尾呷了口茶,继续顺着气。

 

“我是真的想知道,和子桑。”长泽默认了这个设定。

 

“喂喂,不要一脸认真地接受这个设定啊,想揍你啊。”高尾笑得一抖一抖地,却也老实交代了他的黑历史,“当斯托卡呗。我可是干过二次见面就跟着沙耶后面走了三站路诶。”

 

“那确实挺变态。”

 

“是吧,我也觉得。送水送饭跟进跟出,大概把她磨蹭烦了,就答应了。”

 

“你居然没被警↑察↑局抓起来。”

 

“像个口水嗒嗒黏糊糊的口香糖,真抱歉wwwwwwww”

 

“你这恶心的家伙。”

 

“是啊,变态嘛。”

 

沉默了一会,长泽又开口问到:“真大胆,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没有想啊,情不自禁就那么粘上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高尾隐隐约约觉得脑子有点飘。

 

“我记得你以前哪次说你是一见钟情!”

 

“没有没有,那种奇怪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一见钟情。虽然喜欢上那种奇怪的家伙的我一定是更奇怪的家伙。”高尾仿佛说绕口令一般说出了一个复杂的句子。

 

“啊你好过分。你说沙耶奇怪,下次我要告诉她。”

 

“你去说,我不怕,哼。喜欢被人用板车载着丢人现眼的家伙,本来就不能更奇怪——”高尾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并没有,他并没有用板车载过沙耶,他甚至没有和她提过他曾经有过一辆板车。高尾仅仅在数杯酒后,就弄混了他和她,不知不觉,他把沙耶揉入了他和绿间的故事里。

 

高尾小心翼翼地看了长泽一眼,长泽似乎被板车逗乐了,正伏在一边咯吱咯吱地笑,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让他看起来像只小仓鼠一样可爱。高尾嘘了口气,突然讽刺地觉得原来他和绿间是如此地心有灵犀——毫无疑问,绿间并没有对长泽说起高中时被板车接送的愚蠢生活。

 

高尾心里泛滥起难以言喻的内疚,他总觉得他和绿间悄悄地联起手来,欺骗了眼前这个仓鼠一般可爱的男人,或许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沙耶。这么想着,高尾就伸出手,顺了一下长泽那搓冥顽不灵的头发,一时不察嗓音便温柔到了十二分:“别担心,你这么好,绿间知道的。”

 

长泽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却实实在在地被高尾安慰到,那句话正是长泽想听到的——高尾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长泽顺着高尾的手势扭过头来,一眨一眨地看着高尾。“你真好。”

 

高尾听到这句话,捧着肚子一阵大笑,在长泽快要发怒之前终于止住笑意。大笑过后的高尾看起来有点闲适的疲惫,此刻,他用闲着的那只手撑在侧脸,小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耳边的头发,不多刻,他嘴角又静静牵起一个笑容,而这个笑容却因着认真的语调和淡散的姿态之间那不可调谐的矛盾而显得有几分死灰般的凉薄,“你才是。”高尾收回手,牙齿擦过嘴唇,把每一个字都发得一字一顿,异常清晰。

 

“难怪,”长泽心里咯噔一响,“难怪,会喜欢他。”仔细想时,却又发现这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念头。这个句子 ,没有主语,所以并没有意义,他不能知道此刻闪过头脑的句子是什么意思。或许并不适合形容男人,但是长泽一时不能找到合适的词,他觉得此刻高尾因着这份温柔中的凉薄而透出几分动人的明艳,而这份剑走偏锋的魅力偏又激得长泽想起那毫无由头的警觉。

 

温柔的高尾心里住着一个凉薄的小恶魔。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能一声不吭地离开绿间呢?那些和他分手的女孩子,一定都是看透了他的真相才会和他分手的吧。不然,如果自己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般温柔那般好,为什么每场恋爱都要以失败告终呢?这样,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好。

我一定不是个好人。

——高尾时常这么想。

 

而此刻,拖着腮的高尾,由衷地觉得长泽该是个好人。

 

今年长假前前后后能凑齐十一天,一直呆在东京都似乎有点浪费。入夏前的最后一个长假,他们决定开车去北海道。

 

假前,高尾用午餐时间在公司楼下花坛前的长椅上刷网查住所,看到合适的便将link发给长泽。突然,左肩被人从背后按住,然后有人靠近过来贴着耳边不远处,用怪腔怪调说:“啊,男人。”

高尾被突然有人贴近吓了一跳,侧过头来看到是白川。

白川耸肩撇嘴,“澈也,男人吧。”动作俏皮又风流。

高尾把额顶的头发往后顺了顺,“吓死我了,下次能先出点声音吗。”说着往长凳一头挪了一点,空出另一头的座位给白川。“怎么是你?”

“很不想见到我?”

“只是奇怪怎么东升派出的人又是你,东升该不是没人了吧……不对啊,我们公司最近好像没有和东升的业务吧。”

“我这次是代表上智过来的。”

“诶,这也行,你这是脚踏两条船吧,同时为两家会社服务。”

“我一直都是自由人啊,你功课做得不够啊,专业精神呢?好歹我们之前不久才合作过。”

“你也别嫌弃了,我不在这次和上智合作的团队里,相信您会见到我方的专业的人士。”

“我知道你不在团队里。因为……”白川奇妙地停顿了几秒,终于白川笑出声来,“因为是我把你踢出去的。”

“你给出的理由呢?”

“和在意的对象一起工作,影响效率。”

“不是吧,这样的理由也能接受?”

“人有绝对资本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混蛋!”

“不担心我坏你名声,拖你下水?”

“等下……你真这么说的啊!”

“好吧,我说的是希望这次贵方能派出一个主要由女性设计师组成的团队,这次的设计需要强调柔软与母性,希望能带来一种回到胚胎的安全感。”

“我觉得我们上层该认为是你想到女性胚胎里去找安全感了。”

“那大概得辜负他们的期待了。身体见到女性没反应,物理条件不允许,靠个人意志没办法的。”

这时,高尾的手机震颤着亮了起来,是长泽的回信来了。“就竹取物吧,我喜欢他们家的小套间,如果在回廊那块打滚一定很棒。”末尾还跟了一个小人打滚的颜文字。

白川也不避嫌,硬是把脑袋凑过去看完了邮件。

“要脸么,隐私呢?”语气满满的嫌弃。

“呜哇,你又跟男人交往啦,我一早看你就觉得你还得和男人搅在一起。”

“脑补够了吗?朋友的男朋友,四人旅行不行吗?”

“高中生似的约会方式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叫长泽的男人缺心眼吗?一般来说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吧,不会担心自家女友和好友有关系吗?一般来说都会担心的吧。”

“可能是因为不是女友吧,是男友,我的朋友的男人呐。”

“唔。”白川换了坐姿,双腿伸直,微微向后仰,“我现在觉得有点意思了。你们差司机吗?”

“……”

白川瞅瞅高尾的表情,突然背了一串数字,是长泽的号码,“相信我,我记忆力可好了,哪怕是瞬间闪过也能记住。”

“你想干嘛?”只怕不光记忆好,这是还有动态视力吧。高尾在心里吐了个槽,顺便把自己也圈了进去。

“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跟这个长泽说高尾这家伙是能喜欢男人的,你男友和高尾指不定不单纯。”

于是,长假的旅行名单加入了第五个人。

 

其实,高尾不怕白川的威胁,他不信白川真的会给长泽打电话说这样的话。一如他敢和白川满口玩笑地对话,他知道白川不是那种在收到认真的拒绝后还会抱有幻想的人。这种人,当真是生活过得太优渥,光想着怎么能更有趣了。

 

高尾只是无端地感觉到了绝望。白川的话一语中的。高尾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好像一个杀人犯:他在很久以前失手犯下过命案,很幸运的,没有人发现他做过什么。经过时间的洗涤,他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罪恶感,不再被各种内疚和恐惧的幻象所纠缠。然而,某天夜里,仅仅是风吹草动,也吓得孤身一人的他一身冷汗,此时,他才发现,他从来没有放下来过。

 

他绝望,并不是害怕被揭露。

他只是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张口闭口自由说出“朋友”这样的词汇,却在猛然听到有人说出他和绿间之间或许存在不单纯关系之后感到了心跳如雷——尽管只是开玩笑,哪怕只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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